透过寝室的窗户，我能看到抗议的人群。约翰•哈佛雕像前的帐篷上挂着这样的标语：“大学校门应向99%的人敞开!”、“占领哈佛”抗议活动是为声援更大规模的“占领运动”而举行的，目的是将学生从政治派别中分离出来。一位自称属于“自由派”的朋友说：“真是可笑。哈佛大学(Harvard)之所以特殊可不是因为随便一个傻瓜都能来这里上学。”

克里斯托弗•海耶斯在《精英的没落：后精英体制时代的美国》(Twilight of the Elites: America After Meritocracy)一书中对这种说法进行了批判，同时强调，精英体制把社会优质资源分配给最优秀、最聪明、最勤奋的人，我们对这种体制的信任毫无根据。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确定自己可以接受这种观点。美国社会确实存在精英腐败和渎职的现象，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我认为精英无能是一个更靠谱的解释。好吧，我承认自己有些多愁善感。爱因斯坦曾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是无限的——宇宙和人类的愚蠢。对于宇宙的无限，我还不太确定。”(每当有人对这句话与我辩论的时候，我都会推荐他看看互联网上任何一则消息下面的评论内容。)

既然人类的愚蠢是无限的，那么，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的精英们也都难免会犯傻。海耶斯认为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特殊的夕阳期，也就是他所谓的“衰退十年”。这种说法略显苍白，因为从历史上来看，不称职的精英人物一直都存在，比如古罗马暴君尼禄、卡迪甘勋爵、内维尔•张伯伦，还有吹嘘泰坦尼克号(Titanic)永不沉没的那些人。

而且，如果说愚蠢是无限的，那么任何职位、任何收入水平和任何威望级别的人都有可能犯错。确实，著名的人物经常在自己的岗位上渎职。但那些不是那么著名或者非精英阶层的人也会犯同样的错误。正如达蒙•鲁尼恩所说：“腿脚快的不一定跑得过，实力强的不一定打得赢--但是打赌的话，只能这么选。”

读到海耶斯批判所谓“狂热的聪明崇拜”时，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这本书竟然不是由自认更聪明的人所写，这是否有点可笑?公平地说，海耶斯提出的论据是，金钱与权力的交织比我所知的任何方式都更加巧妙地加剧了机会的不平等。除了一丝偏执的意味外，这本书自始至终存在的，就是假设自我批判的答案必然是正确的答案

这种逻辑在常春藤联盟(Ivy League)也非常盛行，根据我的经验，它有两个不同的目的。首先，当一个人一方面秉持公平，另一方面却取得令人不安的个人成功时，这种逻辑可以减轻由此产生的罪恶感。同时，它也可以满足人们的普遍需求，塑造一种兼具开放思想与前瞻思维的形象。就像海耶斯这样，对于当初赋予他精英地位的制度大加批判，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证明自己思想的开放呢?当然，对于自身享有权力的指责，海耶斯轻易就找到了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因为他现在是在为芸芸众生指点迷津。

海耶斯针对的目标之一是我和他的母校亨特学院附属中学(Hunter College High School)。这所“英才遍地”的纽约市公立中学因为学生大部分是白人和亚裔而经常受到批评。海耶斯认为，只有一场考试的招生流程不是真正的英才教育理念，因为有钱的家庭可以聘请最优秀的家庭教师。

直观地看，这种说法确实能令人信服，但却远远谈不上全面。根据我的经验，准备最充分的学生，通常是那些最普通的学生。亨特学院附属中学的一位校友说：“法拉盛预科学校的学生不全都来自富裕家庭。”

亨特的学生越多元化，自然越好。但这所学校为许多人向上走创造了便利，哈佛也是如此。虽然这些学校远远谈不上完美，但我们不应该因噎废食。不论在哪里，都会有优秀的1%。这是数学问题，与政治无关。《精英的没落》一书确实非常有趣，而且也能给人启发，但我仍坚信，只有精英体制才是我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读者要艰难读完200页旁征博引的牢骚之后，才会看到海耶斯承认，如果考取外科医生执照像买彩票一样靠运气，将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之后他写道：“我们所面临的一个不小的挑战，是引导我们心中共同的沮丧、愤怒和冷漠等情绪，最终建立一个跨越意识形态的联盟，真正剥夺后精英体制精英们的权力。这个联盟可以调动起义者的情绪，却不会陷入无政府主义和狂热、偏执的猜忌;可以抵御虚无主义的诱惑，可以把对精英深刻的怀疑转变成对道德、平等和互相关联的社会秩序的积极、富有建设性的愿景。”

简而言之，海耶斯提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乌托邦式的替代品来取代经营体制，但它其实根部算不上什么替代品。我无法完全抽离自我，因此，如果有人认为我是在为自己辩护，那也情有可原。但很抱歉海耶斯先生，我依然信奉精英主义。

本文作者丽莎•莫甘兰斯基为《财富》杂志(Fortune)的实习生，今年秋天将开始在哈佛大学的第二学年。

译者：刘进龙/汪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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