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揭晓，来自法国的经济学家让·梯若尔因其在“市场力量和规制”方面的研究贡献获奖，他也是在1988年后，又一位在诺贝尔经济学奖领域摘得桂冠的法国人。能够在诺贝尔奖里竞争最为激烈的奖项中获奖，连梯若尔自己都承认“得知获奖后，过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姚国庆认为，作为这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之一，梯若尔在博弈论、产业组织理论、金融市场等诸多领域都有重要的理论贡献，但是最重要的是帮助理解和监管那些“被少数具有市场力量的企业所控制的产业”，同时，无论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于欧洲的私有化和市场化改革，还是对当下的国内外的垄断行业监管，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重新理解不完全市场

作为一个共识，垄断或者寡头垄断市场上，所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常常并非是社会福利最大化的结果，比如，相对于竞争市场上，垄断企业提供的产品或者服务往往价格更高，而且这些低效率的企业通过设定一定的“门槛”阻止潜在的竞争者进入。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电力、通信、石油等等这些具有自然垄断特征的行业，因为存在着信息的不对称等市场失灵，无论是普通民众还是监管者，都无法真正知悉这些企业的生产成本，这也就为垄断者“自主定价”提供了依据。

同时，即使是在没有自然或者行政垄断的市场上，有些已经具有市场影响力的企业，会通过卡特尔或者并购以及捆绑销售等措施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垄断优势。最为明显的例子就是在个人电脑操作系统居于垄断地位的微软公司，受到欧盟的起诉调查。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英国、法国等等诸多国家开始对铁路、电信等等垄断行业私有化改革，那么监管层究竟如何驯服这些大企业呢？在这样的背景下，学术界对于不完全竞争市场上的参与者以及与政府监管的关系的兴趣逐渐提升，再加上，九十年代以来，博弈论理论逐步成熟，为分析市场行为提供了有力的工具。“自从1994年以来，诺贝尔经济学奖越来越偏爱博弈论，因为它在解决传统经济学面临的挑战方面给出了一条道路。事实上，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依然颁给了博弈论的一个重要分支‘机制设计和合作博弈’。通过机制设计，来解决信息不对称等等情况下，价格无法发挥作用的市场失灵。”姚国庆介绍道。

在这场政府监管和市场参与者之间“猫捉老鼠”的游戏中，政府这只手究竟应该干预到何种程度？一个具有市场影响力的企业是如何通过大规模策略性投资和研发投入来“吓退”潜在的进入者的？怎样的机制设计才能够最大程度激励垄断企业降低成本，从而符合社会的福利最大化目标？又应该如何避免监管者被受监管企业所“俘获”……

通过把寡头垄断和代理人理论相结合，产业经济学和公共经济学相结合，梯若尔建立了产业组织理论和管制的一些基本准则。同时，他认为最好的规制和竞争政策应该适应每个产业的不同特点，并在银行、电信等等一系列行业中将其设计的政策框架进行应用，就像诺奖组委会评价的那样，“没有人比梯若尔更好地让我们了解产业结构，以及最佳的干预政策。”

政策意义

梯若尔不仅是一个产业组织理论的开拓者，同时他也对法国的电信、银行等产业的监管和改革做出了深入的观察，并颠覆了以往被看起来是经济学共识的观点。比如，鼓励竞争是否真的比垄断更好呢？

以双向定价为例，现在，手机运营商、有线电视和网络服务提供商，越来越多地开始建立自己的网络，这就产生了双向接入的问题：如果A打电话给B，那么A的网络提供商就必须向B的网络提供商支付一定的费用，梯若尔的研究表明，单纯鼓励激烈竞争的政策是有问题的，因为每个公司都有动机在他们的垄断领域内征收高额的费用。当然，允许他们合作也有问题，双向合作的协议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零售市场的共谋。基于此，梯若尔和拉丰等人设计了新的定价模式，其中一些在实践中被应用到移动网络监管中。

事实上，梯若尔的很多政策设计往往出人意料。比如，他从动态合约理论的角度解释为什么监管者应该压抑“试图获知垄断企业真实成本”的动机：在垄断企业监管中，监管者通常会给企业设定一个价格上限，企业降低成本也就有了动机。但一旦了解到企业的真实成本曲线，再次谈判时监管者就可能对垄断企业施加更紧的成本约束，这反过来会导致企业一开始就不会披露其真实的成本，或者那些低成本的企业会要求高补偿，又或者高成本企业隐瞒自己的高成本，拿到高补偿后离场。因此，监管者必须抑制住这种冲动，或者承诺不会经常修改企业的价格上限，如果监管者的承诺可信，企业就会尽可能地降低成本，从而获得更多利润，否则，企业降低成本的动机就会消失。

如何更好监管垄断行业，提高监管效率，梯若尔认为应该有更详尽的机制设计，而不仅仅是一概而论，他在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经典著作《政府采购与规制中的激励理论》中，给出了不少答案，对于当下国内的国企改革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梯若尔表示，“他能取得这样的成就，重要原因是遇到了正确的人，尤其是十年前已经去世的挚友和恩师拉丰”。作为法国图鲁大学产业经济研究所创始人，拉丰是信息经济学和激励理论的奠基人之一，也是规制经济学方面的大师级人物，“倘若在世，拉丰也是今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不二人选。”姚国庆认为。事实上，不同于自然科学，诺贝尔经济学奖常常要经过长期的理论和实践检验，因此，它也被视作一场与寿命的竞赛。

新金融记者 盛长琳